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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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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謀

我踹到了地板上的一只煙花盒,弗雷德抽出魔杖想再點些蠟燭:“你得小心別崴腳,我們原本打算,等你睡著之後研究一下怎麽做綠色煙花……”

“用重晶石,”我從他的魔杖底下移開蠟燭,任微弱的火苗傾斜著,“我不想在太亮的環境下講故事。”

“還好很容易買到,我還以為要在火藥裏加入一個斯萊特林。”弗雷德嘀嘀咕咕的,放棄光源,一屁股坐在昏暗的房間裏。

“重晶石再加點銅,斯萊特林的顏色。”喬治從睡衣口袋裏抽出一張便條,我把手背伸給他墊著,看他在“實驗”和“采購”的字樣旁邊寫了明天的日期,“斯內普還教你們這個?”

“不,是偶然在圖書館瞥見這種類型的書,我想你們會不會也借過,就多看了幾眼。”沒有人打斷我。“那時候……我在查烏姆裏奇這個姓,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沒有紕漏。但是記錄在冊的事件基本跟烏姆裏奇沒關系,我就換查她父親了。”

“你比我們還急著把她趕出去。”弗雷德調侃道,喬治則有點猝不及防,大概是沒想到我就這麽引入了話題。

“她沒收你們的掃帚,不許你們打球,還在喬治的手臂上刻‘我應該循規蹈矩’,後來要不是皮皮鬼搗亂……”別發脾氣,我及時收住話頭。盡量簡明地講了紮比尼夫人的(不知第幾任)丈夫和老烏姆裏奇的關系,又講了我是怎麽和紮比尼達成的交易,說到自己被騙喝生死水昏迷的那一段(這很愚蠢,但確實無法略過)*,喬治的手肘撞倒了一個杯子。

“對不起,然後呢,那個人碰……”那個人碰你了嗎?

“他沒有,碎片刺穿手掌足夠我給他施個鉆心剜骨。”雖然我這麽說,喬治那副後怕的表情並沒有緩和一點兒。“不是沒收獲,我就是那次搞到烏姆裏奇的把柄的。”

“你用禁咒?”弗雷德問。

“只有奪魂咒還沒用過。”坦白算了。

“真酷!別告訴我你其實用阿瓦達殺過某個人?”我分不清弗雷德的口吻是期待還是警惕。

“索命咒是對伏地魔用的,在神秘司裏,他沒死——死的是個我記不清樣子的食死徒。”

帶有溫度的鮮血透進襯衫,粘在身體上,很快變冷,幹涸。

“一秒鐘,一個用來裁紙的切割咒,他死了。”

沒有什麽比目睹生命從一具活物身體裏流失更讓人印象深刻。

“我不知道,他一直在撞門,喊其他食死徒過來,我不知道怎麽讓他安靜……後來我想是不是其實噤聲咒就夠了,但我當時直接瞄準了他的喉嚨。”

或許我就想要這個,從解剖作業開始,從握住插入盧西塔胸口的那把刀開始,或許我早就狂躁地等著親手幹一回……

“還有別的食死徒進來,他們重覆‘主人’,他們不在乎同伴的屍體,他們把我從滿地的血跡中間拖過去。後來鳳凰社不是來了嗎,除了小天狼星,我們全從神秘司裏回來了。”

我已經不看喬治和弗雷德的反應了,盯著自己的膝蓋,自顧自說下去。

“回到學校以後,我去找了烏姆裏奇,我提前把混亂藥水噴在身上,然後靠近她,誘導她承認自己的罪過,不記得她拿懲罰羽毛筆劃了自己多少遍,不記得,去死好了。如果皮皮鬼沒來搗亂,沒來朝她扔粉筆和襪子,第二天報紙上就會登烏姆裏奇羞愧自殺。”

我的左手握著右手,擱在腿間的睡裙上,我的兩位同伴似乎太久沒出聲了。

“抱歉,喬治,我討厭老是讓你沒安全感。但這就是我沒告訴你的那些事,我就幹了這些,或許也不止這些……畢竟你不是神父,我也不是懺悔者。”

“要說愧疚,沒有,從來沒有過,我只是覺得害怕——害怕罪衍和死亡像最普通不過的日常,不停不停地發生在我身上,怕你會發現我根本就是天性惡劣……你是我唯一希望會喜歡我的人……不是把你排除在外,只是希望自己表現得好點,哪怕只讓你一個人覺得。”

“嘿,弗雷德,現在你還覺得酷嗎?”

我不是真的需要誰的意見,長久的沈默讓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還在聽——弗雷德安靜地看著我,沒說話,沒點頭,沒搖頭。我重新垂下腦袋,把臉埋在膝蓋之間。

“一點都不——真惡心,從頭到尾都惡心死了!”

不要發脾氣,不要尖叫,我拜托你!

“連我的小貓都要陪著倒黴,被掛在樹枝上流幹血,就因為它一年前跳進了我的鳥籠裏!”

這真是幅奇怪的畫面,雜亂的房間,燈光昏暗的蠟燭,憤怒的孩子坐在床上發出啜泣聲,她身旁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孩兒安靜得過分,仿佛在圍觀什麽儀式。

其中一個伸出他的手,“殺人犯。”一種宣判。

“從現在開始,我們是你的同謀。”

同謀。

比任何安慰,任何賭咒發誓都來得直接,如果你做出選擇,我也同時做出選擇;如果你是罪惡的,我也是罪惡的;如果你該被審判,我也逃不過絞刑臺。

一雙手握住我的手,他人的身體依靠著我的身體,溫度是如此柔軟。

“我從來沒把你想象成溫和的受害者。”

“我毫不懷疑你靠自己就能做到任何事。”

“但我不是也在嗎?”

那聲音低得緩得像是在做漫長的禱告,我們仿佛回到了通往霍格莫德的密道,我又一次分不清他們了。

但是在此刻也不是那麽重要……

是誰說過“他們三個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犯罪團夥”來著?

我橫躺在床上,把腦袋靠在右邊人的肩膀上,緊緊握著左側的那只手——很輕的笑聲,一開始藏得很好,但很快就招來了另一聲,低低的……逐漸放開了……然後越笑越響,越笑越過分,就好像剛才發生了天大的好笑事。

同謀。

我們用力地互相推搡,笑得幾乎喘不過氣。對他們而言,笑,或許是因為美妙的被信賴感,或許是驚喜,又或許是與生俱來的不安分因子作祟;對我而言,是劫後餘生——我從他們的身體間騰出手,扶正了那根傾斜欲倒的蠟燭。

光燒完了。

昨天晚上下了暴雨,早晨的陽光格外明媚,我揉了揉幹澀的眼睛,發現自己的小腿垂在床墊外面,脖子酸酸的。

喬治枕在我的大腿上,一側胳膊搭著地,弗雷德的腦袋跟我的靠著,我們的手還疊在一起。

想想自己昨天說的那些話……白癡啊,那跟在對角巷裸奔有什麽區別。

正當我思考該怎麽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叫醒他們倆時,樓下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喊:“孩子們!快來開門,我路過這兒給你們帶了早餐!”

是海格!

喬治往我的肚子上枕了枕,弗雷德半瞇著眼,疑惑地看著我——半秒鐘後,我們三個手忙腳亂地從那張小床上滾下去。

“把睡衣換了,那件是我的!”

“我在換!段裏你先出去……”

“我的腿麻了。”

“別找你的襪子了!快下樓,不然海格會起疑的!”

“催什麽啊,小蛇你別動,等會兒我們就說你還在睡。”

等喬治和弗雷德過分熱情的招呼從樓下傳來,我踱回房間,慢吞吞地脫下睡衣,拉上短襪,扣好裙子,系妥襯衫——領針不小心紮穿了另一片完整的布料。

“真煩人。”我只好把它抽出來重新穿了一遍,試圖撫平領口上嶄新的小洞。

如果是瓦爾托的話……大概會在我一下樓就註意到,然後板起臉命令我回去換一件。那個變態控制狂。有一瞬間我想把費半天功夫固定好的領帶扯下來,手已經搭上去,隨後又意識到他已經死了,不可能,也再也無法對我說任何話。

我最後披上袍子,敷衍地拍了拍手肘附近的褶皺,謝天謝地短靴沒有沾灰,下樓去。

海格已經走了,弗雷德把黃油煎餅遞給我的時候做了個鬼臉:“海格之前可從沒‘順路’給我們帶過早餐啊!”

“我以為你們在禁林捉迷藏的交情很深厚,”我註意到雙胞胎今天誰也沒穿那身店袍,“韋斯萊先生和韋斯萊先生要出門?”

“去買東西!”喬治用力地把一只抱著他手指的蒲絨絨塞回櫥箱裏,跑過來的時候撞到了一盞燈,“早安!小南瓜!昨天睡得怎麽樣?”

“像在樹上睡了一夜,”我如實說,“不過還不錯。”

“其實我半夜醒了,想把你抱回去,但是喬治的腦袋可真重。”弗雷德說。

“別發瘋了,明明是你把酒精說成是飲料。”喬治一邊不甘示弱地反駁,一邊往店門口走,我想都沒想地跟在他屁股後面——“我們馬上就回來,那地方沒什麽可玩兒的。”

明白了,去買東西,但是不帶我。

“我要告訴莫麗阿姨,喬治和弗雷德買酒給我喝——”

“沒那個必要,機靈鬼,”弗雷德馬上換了一副笑臉,“我們一起去。”

“弗雷德,我們決定過的,翻倒巷現在就是一團亂。”喬治皺起了眉頭。

“對,但是結合我對小蛇新的認識,她說不定還能保護保護我們倆呢。”弗雷德滿不在乎地聳聳肩。

我探頭看了看喬治的臉:“嘿,開玩笑的,我不會真的去告狀。”

“抓著我的手,”喬治的喉結動了一下,“抓緊點,無論什麽時候都別松開,知道嗎?”

我把手指插進了他的指縫。

喬治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樂天派,我想,他很清楚目前環境有多糟糕,也很清楚周圍正發生著什麽。

“走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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